第11章 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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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房里。

王氏收拾着东西,忸怩道:“二郎,我想回一趟娘家。”

二郎一听就知道王氏的打算。

想想她对娘家情深义重的模样,二郎也有些心疼,遂道:“那我陪你去吧。只是不能说出我们要去潮州,泄露了行踪就不好了。”

王氏忙应了,二人便去禀了刘嬷嬷,一起回了趟娘家。

今夜没有星子,唯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王氏满怀春意地牵着二郎的手。

到了王家,二人说了情况。

王家众人俱是大吃一惊,王氏母亲忙拉了王氏的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要去哪里?这么急?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眉目含春,面色微红,看着不像有什么事。王氏的母亲放下心来。

王氏的弟媳倒是为小姑子要走了心里暗自欢喜,不过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婆母脸上的表情,不敢表现出来。

王氏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二郎在一旁陪笑道:“岳母,是去福建。这次的机会不可多得,我们好不容易能跟着这个富商,去那里做完茶叶生意就回来的。”

士农工商,商业从来属于末流,怎么刘家好端端转了行。

王氏母亲还待再问,睃见王氏在一旁支吾着急的样子,软了心肠,道:“那你们一路保重,做完生意就尽早回来。”

她又叮嘱王氏道:“好生侍奉婆母,明白吗?”

王氏应了,滚进母亲怀里撒娇,又扬眉高声刺了弟媳几句。

王氏母亲叹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王氏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她本就不赞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氏的一言一行,刘亲家都看在眼里呢。

也亏得她不计较。

这也是王氏母亲没有多问离开的原因。在她心里,这是刘家的家事,不便过问。

不过几个月后,她就要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后悔。

她向来偏疼王氏,看她还小,新婚不过一年,如今又要出远门,便由着她闹了。

王氏的弟媳委委屈屈,完全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见婆母完全没有出手管管小姑子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回房了。

几人又絮絮地聊了半晌,王氏才携着二郎走了。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大郎牵来自家的两头牛,二郎搭了个牛车。

这两头牛还是大郎成婚的时候,林绫赏下来的。

众人又把箱笼搬上牛车。

折腾好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农村人起得早,家家户户已经开了院门在吃饭,待会就下田去。

有人看见刘家这阵仗,迎上来笑问:“哟,吃了没?这是要去哪呐?”

二郎站在院门口笑着寒暄:“吃过了。我们随着富商去福建做茶叶生意。”

那人听着拍了拍二郎肩膀:“哪个富商?还回来吗?赚大发了可别忘了哥几个。你小子,嘴巴可真紧,前几日倒是一点风声都不露。”

赚什么呀,只怕还带着个谋害过皇后娘娘的通缉犯。

二郎心里苦涩,怕被人瞧出端倪,忙苦笑着搪塞了几句。

那人嘀嘀咕咕走了。

转眼又来了几人。

二郎不得不一一应对过去。

许清菡如约坐在屋里等岑伯懿。

谁知却等来了蒋家的仆人。

是蒋夫人的心腹陪嫁嬷嬷。许清菡收了她带来的一万两银票,情真意挚地道了谢,又等了半天,方等来岑伯懿的小厮洗砚。

岑伯懿没有来。

许清菡不禁泛起一丝失望的情绪,稍纵即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洗砚费了半天口舌才让门房放自己出来。他一路上匆匆忙忙赶来,大早上的,内衫已经湿透,湿漉漉地沾在身上。

眼下看许清菡还没有出发,忙迎了上来。

他觑着许清菡的脸色,心知不好,顾不得把气喘匀,解释道:“夫人以为公子眠花宿柳,把他拘在家里,现在不让他出门。”

跟着又急急补充道:“公子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是夫人误会罢了。”

许清菡心情不佳,随意地扯起一丝笑。

洗砚忙拿出三千两和一支蝴蝶钗:“公子命我把这个带来。”

洗砚看着三张薄薄的银票心疼,痛心疾首地想,当铺里那些字画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赎回来。

面上还不敢露出来。

许清菡回道:“替我多谢你家公子。”神色淡淡的。

洗砚苦笑,许小姐真是不领情,但谁让自家公子没出息,一门心思往前凑。

他只得说些一帆风顺的话,又忙忙地回去复命了。

许清菡上了牛车,正准备走,蒋怡真带着秋霜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许清菡诧异地扬眉,看来因为这件事,秋霜成了蒋怡真的心腹。

许清菡从牛车上下来。

蒋怡真远远望见许清菡,脸上又哭又笑的,三步并做两脚地疾步走来,完全没有大家小姐的气象。她一把将许清菡抱在怀里,呜咽道:“清菡”

没掌握好力道,抱得许清菡呼吸艰难。

许清菡毫无顾忌地把她推开:“轻点,我又不是你的鞭子。”

蒋怡真只是哭。

许清菡又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我去了潮州,常常派人回来给你带信。”

真看见了蒋怡真哭,却一点都不好玩。许清菡闷闷地想。

蒋怡真笑着点头,眼里噙泪:“你可不许忘记我。”

许清菡宽和地笑笑:“怎么会呢。”

这才发现蒋怡真的裙子上沾了尘土。许清菡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秋霜站在后面快言快语:“小姐从昨晚起就念叨着,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带着奴婢从花园里的墙上翻出来了。”

许清菡睁大眼睛:“你家的墙那么高,你怎么翻得出来?还穿着这么厚的裙子。”

已经是深秋了,姑娘们也换下了夏裳,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秋装。

蒋怡真颇为自得地笑:“花园里有棵柿子树,我从上面跳下来的。”

许清菡一听,急得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没有大碍,才恨声道:“待会从后门进去,不可再翻墙了。到时候摔断了腿,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一席话说得蒋怡真羞红了脸,她心虚道:“你还没有及笄呢,就想着这些。”

许清菡只是笑,能看见蒋怡真,其实她心里很高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嬷嬷走过来小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

蒋怡真忙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快去吧。我也该早点回去,不然我娘要罚我了。”说着提裙就要走。

许清菡笑着摇头,怡真的性子一点都没变。

上了车,大郎一挥鞭子,牛车很快就慢吞吞地走起来了。

路不平整,车子摇摇晃晃。许清菡算了一算,自己已经有两万一千两。

就算极受宠的大家闺秀,拿一万两银子做个嫁妆,也是极体面、拿来说道十年都不为过的。

她拿出一万两银票至刘嬷嬷手上,道:

“嬷嬷,劳烦你们今后照顾我,又为了我离乡背井。这一万两给了你,在潮州置些宅子田地,买几个丫鬟仆役,大家好生过日子。”

此时牛车已经驶出套二村,许清菡端坐在车子中间,垫的是刘嬷嬷特地寻出来的棉垫子,上面又枕了层湖绸——其他人垫的则是普通的粗布和稻草。

许清菡看着这湖绸颇为苦笑不得,刘嬷嬷当时就肃着脸,无论如何也要垫上去。

许清菡就由着她去了。实际上她心里知道,没有配得上的能力,现在辛苦维持的体面就像无根之木,说到底还不如活下来更重要。

刘嬷嬷摸了摸自己兜里缝好的银子,总共不过一千两。这还是她多年侍奉,和林绫主仆情深,跟其他仆人相比,是得了许家天大的恩典。

又瞧瞧两个媳妇的眼色,从来没见过、没听过这么多银子的她们俱是瞠目结舌。

刘嬷嬷遂道:“本不该拿小姐的银子。只是置办宅子田地、买丫鬟仆役,确实需要不少钱财。老奴这就收下了,定会好好寻访,买好宅子。”倒像是说给程氏和王氏二人听的。

许清菡笑道:“我自然信得过嬷嬷的本事。多余的去买个小庄子,今后也有个进项。”

刘嬷嬷点头,心底已经盘算起来。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已经不可能,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如何用这一万两维持小姐体面的生活。

一旁的程氏和王氏已经清醒过来。程氏自来笨口拙舌,也不说什么,就静静在牛车里坐着;王氏眼珠骨碌碌一转,掀了帘子钻出去,坐到正在赶牛车的两兄弟身边,细细把里头的情形跟二郎讲了。

两兄弟听了心里各异,都知凭了母亲的本事和这一万两,起码不用再住一进的小宅子了。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三人眯着眼说笑起来。

牛车内,许清菡坐在湖绸上,端详着岑伯懿送的赤金红宝石蝴蝶钗。

钗子打造得十分精巧,蝶翼随着牛车的颠簸,颤颤巍巍的,形似随时都要飞走;钗子上缀着的红宝石,正衬着她可凝霜雪的皓腕,色泽瑰丽。

许清菡微微怔然,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现在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和这支钗子极不相配。往日她随意丢弃这些礼物,今天第一次细细打量,才看出岑伯懿的细心用心和好品味。

只是现在已经太迟了。牛车在颠簸中前进,拉远的不是和京城的距离,而是两个人的差距。世人讲究的是身份地位、门当户对,两人已经再无可能。

许清菡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异色。她小心地将钗子收好,重又端坐好,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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