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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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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殿堂,一时间只剩下裴静一人。

  他心思纯正,此次又乃奉命而来,自然满心都是正事,便半刻也未耽误,于殿中寻了个靠当中的位置,从袖中摸出了一物,做出要施法模样。

  三娘一愣,心想我这要成偷瞧人家法门玄机了不成?连忙抬手于窗上叩了两下,又一闪身退远一些儿,乖巧立好敛容静候。

  果不其然,接着便闻得殿内脚步声凑了过来,只听“吱呀”一声,那窗儿已被推开,裴静一脸警醒立于窗内。

  三娘历来一身愣子风范,也不怯场,只恭敬一礼,道:“裴道长安好。”

  裴静也是真没想到窗外候着的会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知道他久习老庄、严遵礼法,且身边历来都是男子,哪儿遇着过这样的奇异女儿?心里真觉得躲也不妥,拒也不妥,应承她也不妥。

  只是话说回来,他倒也不厌三娘,只觉得这女子虽其貌不扬,身上却颇有一番似曾相识的味道,且她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举止虽不够内敛沉静,可却从容大方极有别样风致,再加上那副神神秘秘欲说清又说不清的样子,真是……

  令他心乱。

  不过面子上裴静是不会失了礼数的,立时款款一揖还了三娘的礼,轻皱眉头,开口问道:“韩娘子怎得在此?”

  三娘歪头一想,倒觉得不必假模假式瞒裴静什么,只张了口清清脆脆道:“刚裴道长自庭前过时,我正于廊侧厅内演习,不巧抬眼见了。我猜道长当是为正事而来?只是既见了,避之则不恭,于是便来相见。”

  ……这话,倒也不是不对。

  此时裴静脑子竟也有些不清爽,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能驳她的话——何况他其实也不想驳——于是只讷讷点头。如此无语了一小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问她:“这几日韩娘子可安好?”

  三娘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答道:“这几日极平安,还多谢裴道长关切。只是不知那符咒是做什么用处的?可是增运势保平安?”

  裴静听她如此说,还以为她确不知那符是做什么用的。他恐明说那东西是驱鬼辟邪的惊吓三娘,道:“乃是趋吉辟邪、化解灾厄的。既你觉得平安,那这些天便携之于身旁吧,好歹有个护佑。”

  “好。”三娘甜甜一笑,来了一句旁敲侧击,“只是道长送我这符篆,莫非是我近日气势弱,容易沾染不吉?”

  “……倒也不是。”

  “那是为何呢?”

  裴静不善诳语,且心里也不想蒙骗三娘,稍一踌躇,终道:“这几日已是开春,毒物邪物蛰伏一冬,今已纷纷出洞。宫内山水众多,地极空旷,难免有些不好。你这几日勿要让这符离身,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这话就是说,宫中确确有异。

  三娘立时领会,不过也未露声色,只道谢道:“那谨遵裴道长吩咐。真是多谢裴道长用心了。”

  “韩娘子客气了。”

  两人言至此,忽就再无话了。裴静一愣,接着便僵住了,满面无措模样望着三娘,三娘亦回望他。

  就这般两两相望一时,三娘嫣然一笑,以袖掩唇道:“道长不必不自在,论起来我们倒是讲过三回话儿了,又还有何可见外呢?”

  这话天真无邪,道理也是没错,可竟将裴静说得脸都有些要红了。他心中本有掰扯不清的疑惑,原不敢和三娘直说,可这一回她都这样讲了,到底引得他提了一口气起来:“三回便能算熟络了不成?”

  三娘闻言,更是莹莹笑了:“道长若觉得不熟络那便不熟络吧。”

  “你这是在容让于我?”

  “道长哪里的话。”

  “……你这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又该如何看待你?”

  “事情或有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然我坦荡,万不会加害于道长。”

  裴静叹息,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三娘见他一副气短模样,却又不恼不斥责,便料定他于自己并无嫌恶,只顺杆子往上爬了起来:“道长可能自己出宫?”

  “有正经事情便能。”

  “何样事算正经事情?”

  “如代师长跑腿办事、采买货品,或往人家勘看屋舍、算卜卦相等……”

  “我父近日自觉诸事不顺、运道不彰,他在朝为官,深恐碍了前程事,还望请道长往我家勘看屋舍风水,可好?”

  “……好。”

  “那我廿三休沐,便定那一日?”

  裴静不再说话,只缓缓点了点头。三娘又浅浅笑道:“那日道长还答应为我卜算,到时我可要讨了那旧债。”

  裴静也记得这档子事,颔首道:“自然。”

  如此,三娘所想,算是皆尽布置好了。于是她再不纠缠裴静,端方行了一礼,道:“我家住崇仁坊内,到时道长只消问韩忠明家便好,四邻皆知的。”

  “晓得。”

  “既如此,那我便不扰道长了。到时候再会,再与细谈。”三娘说罢便要转身离去,不料却被裴静叫住:“韩娘子请留步。”

  三娘回头瞧他,纳罕道:“道长可还有事?”

  裴静迟疑不决,心中亦觉自己优柔寡断、心思怪异、无事寻事,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下去,对三娘说道:“我真不是你师兄。”

  此话也不是什么不好话,可此话一出,裴静却觉三娘刹时静了。她脸儿上还是笑着的,可眼见着却又要笑不动了似的,虽未露悲切之类模样,可总觉得心气仿佛落了下去。

  裴静立时便觉懊悔,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倒是三娘,不一会就回过神、缓过气来,斯斯文文蹲了一礼,答复他道:“这话道长早说过了,我真真记得,万万不会误会了道长去。”

  这话一完,三娘也不管裴静似是还有话要讲,只匆匆掉头便跑了开去。

  虽然她心中早认定裴静便是孤鸿,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凭据,只是空口白话、自说自信而已。若要讲道理,那便裴静与孤鸿长得甚像,可天下难得就不能有相像的人了不成?况裴静看去也是身世齐全、有来有历的人,若他以前真是孤鸿,那“裴静”又是谁呢?

  再加上此番被他这么一说,三娘心中到底还是隐忧浮现、心思动摇。

  她是真的不知道,若裴静真不是孤鸿,自己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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