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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天下鸿儒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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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沦用二十年心血编纂了这本毕生所学,却没给他的任何一个弟子,最终却给了柳风眠,对柳风眠而言,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小心翼翼地把书收好之后,崔沦终于给他们讲了一课儒经,这对于天下的学子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这样一个缺少大师的时代里,崔沦就像一颗耀眼的星辰,他代表着九家共治最后的光芒。

柳风眠和余阳听了之后,不久便先行离开了。屋子里只留下宋铎和崔沦两个人。

宋铎笑道:“小沦子,今日你在晚辈面前为何这么激动,不久四十年没见嘛。”说罢,他笑了笑。

崔沦摇着头说道:“故人重逢,我实在是激动呀!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举目四望已经是孤独一人了,见到属于自己时代的人自然免不了有些激动。”崔沦说罢,苦笑了两声。

宋铎问道:“小沦子,你这身体再说个十来年没问题吧?”

崔沦摇着头笑道:“宋大哥,不成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这两年拼命地写这本书就是为了给后世留点东西。我知道我应该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你要走了,老夫可又少了一个老朋友啊!老夫的老朋友也不多了。”

崔沦觉得是自己把话题带得有些悲伤了,于是问道:“那孩子不错,我觉得将来必成大器!”

宋铎伸过头来低声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话,直到天黑才结束。

宋铎站起身来说道:“小沦子,我要走了,老夫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怕是不成了,就是要见也是要去底下见咯!”

宋铎放声大笑:“那老夫就告辞了!将来咱们下面见?”宋铎说罢,转身就跨步离开,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崔沦忽然叫了一声:“主子!小沦子再叫你一声主子吧!几十年都没有叫了,小沦子怕这次不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宋铎转过身来,那百岁的老人已经双腿跪在地上,如今天下能够让崔沦下跪的人除了宋铎还有谁?

宋铎笑道:“小沦子,我与你几十年前就不是主仆关系了,我们是兄弟呀!”

“主子,小沦子这辈子能够再遇到你已经够了,小沦子已经了无牵挂了。”崔沦说完便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沦子谢当年知遇之恩,没有宋大哥,也就没有今天的崔沦!”

宋铎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崔沦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知道这一面便是永别了。他坐了起来,端起油灯走到书桌前,提起笔继续写着他的《儒经》。天下大道他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前朝九家已经完了,治国大道也已经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点人生感悟了。忽然吹进一阵小风,崔沦用双手护住灯芯,灯火摇了摇倒也没熄灭。他缓缓转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好了,暖和了!”他自顾自得说道。

说罢,又走回书桌前俯首案上,黑夜中他一刻没有休息,他是在和时间赛跑,曾经光辉的年华再也抓不回来了,人生短短百年,匆匆而去,一回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应该离开了,这已经不是自己的时代了。

“生为人中豪杰,百年九州名士,却只是皮囊一张罢了!”书终于在这最后一句话中结尾了,崔沦笑着放下了笔,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前躺了下去,“终于可以歇息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风眠回到李福的府上却没歇下,而是让余阳准备笔墨,他想了想写下:汉中,华兴之地,遇当世之鸿儒崔沦,聆听不足一个时辰,却已似十年所学!

这是柳风眠游历途中遇到的第一个名士,今天柳风眠能够见到他已经实属不易了,更何况最后他还说要把那本用了二十年年时间写出来的书赠送给柳风眠。就算柳万墨亲自来了,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崔沦,今天还真的多亏了宋铎。

柳风眠暂时无眠,见到崔沦又感慨良多,于是便走出屋子,在院里走了走。这宅子白日里看着已是极为雅致,没想到这夜里月光洒下,加之院中又随处可见的小转灯,把这小院衬得更加精致了!以前在宫中,虽说装饰比这地方要好太多,但是宫中太大,只看得到磅礴之势,却始终感受不到今日这番雅致的小院。

柳风眠站在一座亭子前,脑海里全是今日崔沦老先生说的话。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他年少的时候便是和这位当代大儒学过两年,那时候崔老先生是雍州上书房上座,讲学极为严谨,整个长安无人能及,就是那些三朝元老的老学士们也不敢多说半个字,柳万墨这些公子哥恰好碰上好时候,在大师门响聆听了几年,受益匪浅,直到今日也时常提起。

深夜里,卫将军周康坐在太守李福的屋内。

“老李呀,我说他们这百来号的雍州虎骑就在城南,你说我们能不担心吗?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李福倒是不紧不慢地笑道:“你紧张什么呀?难不成百来号的虎骑你就怕了?”

“虽说我们人数占优势,可是那是虎骑呀!当今天下第一的军队!”

李福摆了摆手,“天塌不了!他们这是游历,又不是来打仗,人家炫炫国威,你就让人家炫呗!又不会少块肉,今日你在防守上多注意一点就行了,再说他们主子都住在我们府上,他们敢乱动?”

“我们这样大张旗鼓迎接他,他日朝中会不会有人奏我们一本呀?君上要是怪罪下来......”

“这您不用担心,这雍州大公子的母亲是谁,你忘了,那可是我们梁州的公主,当今君上的亲妹妹,一个母亲生的,那大公子可是要叫君上一声舅舅呢!多少他身上也是有我们梁州的一点血,再说我们这也是待客之道,谁没事去参我们也就是吃饱了撑着!”

周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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