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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天合八年 秋 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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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

回到久违的都城时,因为秋日雨水的侵袭,本身还没有病愈的李牧九一下子又倒下了,他自己迷迷糊糊的心中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被救下了,伤势也及时处理了,怎么身体会变得这般差,稍有些风雨,就会让他缠绵病榻。

他们停歇在物华天宝,这也是他时隔多年又一次遇到了瑞长安。

开门声响起,李牧九听见有人说:“李大人好些了吗?”这声音清脆悦耳,就好像是山间的溪水,像森林的鸟鸣,就这样清晰透亮的落进他的耳朵里,落在他的心脏上。

李牧九缓缓侧头看去,是瑞长安,他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垂拖在地的白色纱衣,李牧九眼中氤氲缭绕,看着瑞长安似好像天界的仙子。他轻轻嗅着,空气里随着瑞长安的到来,满是茉莉与薄荷参杂的香味。

“瑞老板,我们,又见面了。”李牧九微微笑道。

瑞长安轻轻放好盛放炖品的汤盅,转过身走到李牧九的床前,客气的说道:“谢李大人的恩,有幸还记得小人。”

李牧九来之前,盛幼安便交代过瑞长安,此次来物华天宝下榻的人,非寻常人士,一定要他亲自照拂,好生扶持,还有,如若物华天宝走漏了李牧九在此的风声,整个物华天宝都要陪葬,包括他。

瑞长安离开屋子的时候,不觉频频回头侧目,心里总觉得这个李大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泛起了狐疑,却一时又想不起李牧九是谁,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往楼下走,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瞧见了那幅悬挂多时的画卷,当中李牧九的名字突然格外醒目。

“送君鹏程扶摇起。”瑞长安一边读着一边回忆起来。

忽然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终于出落在眼前。

“是他……”瑞长安缓缓说道,走近画前,想起了当时跟在伯尧上身边的男子。

“看来是伯尧上的人了……”瑞长安猜测,但是又觉得不对,怎么盛幼安会救下伯尧上的人。

国公府里,自打伯尧上说了那件事后,旬令堂便开始暗中调查盛幼安,只可惜,杼机阁别的能耐没有,但是瞒消息真是有一套本领,而这无疑更增孟国公的疑心,本就想除了盛家,从前可惜一直不能一击即中,可是现在,管他能不能将盛家屠尽,旬令堂只想先杀掉盛幼安,此人在留下去必成祸患,盛幼安必须死!

阴雨连绵不绝,伯家的眼线打听到孟国公已经暗中连派数名杀手取盛幼安的命了,只可惜,有盛家的影刃在,更重要的是有忠心耿耿且功夫不得了的瘟生日日夜夜跟在盛幼安身边,暗杀盛幼安简直是痴心妄想,。

伯尧上摆摆手,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点都不吃惊,意料之中,盛家几代人建立起的杼机阁岂是食素的。旬令堂一代国公,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甘心被盛幼安此等鼠辈算计谋害,暗杀不成,他定会花些心思在这上,齐,赵两位国公,以孟国公马首是瞻,击垮他们,还是容易些的。

伯尧上在家待的自在的很,烹茶听雨,逍遥快活,正如他的夫人所说,这时局不怕乱,越乱越好,只怕一成不变,死水一潭。总有人得把水给趟浑了,得热闹起来。

转眼,李牧九在物华天宝已经住了半月,身子也养的大好。

因着病痛的,李牧九这半个月在物华天宝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要不就是翻翻书,看看瑞老板的歌舞,整个人都恹恹的。

“李大人是不是觉得透不过气?”

李牧九抬起头,看到倚在门口的瑞老板,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是有些,这半个月总是在楼里住着,也不知道外边现在是个什么天,不知是晴不知是阴,也不知花香,也不闻鸟语,就好像与世隔绝了。有些苦闷。”李牧九诚实的说道。

“是秋天了李大人,花都败了,灵安城冷,鸟雀都要走了,其实……没有盛公的命令,我也不能轻易的离开这里,楼里脂粉气太重了,呛人鼻息。”瑞长安说道。

李牧九不知他为何这样说,也不知他怎么会有这般的感触,但是见他面露愁容,还是宽慰的说道:“鸟雀冬去春来,总是会见的。这里脂粉气浓,咱们打开窗子就好,一样可以闻到外边的空气,这里虽不能来去自如,却是一处不错的安身立命之所,这世上不知多少人伶仃漂泊,无法停靠,瑞老板实在不必伤怀。”

瑞长安浅浅笑之,他转身离开,心想没人可以了解他的心,他的心中有怨气,有怒气,物华天宝是什么地方,是锁住他的牢笼,让他无法自由,人人见他都说:盛公独爱瑞长安,平地起高楼,将他视作天地之间的珍宝,可是谁人又不知道,他所得到的这一切全是因为这张酷似盛幼平的脸罢了,自己不过是权贵的宠物,随时舍得丢弃,所以,在看清楚了这些后,他在心里有了盘算,瑞长安决定为了自由,值得赌上一把。

夜里,盛幼安的马车停在了物华天宝的楼下,他身披着玄色的连帽长衣斗篷,好像一缕黑烟,钻进了物华天宝,他这是来找李牧九的。

瑞长安似一个婢女般服侍在侧,而到了李牧九的房门口,瑞长安则被瘟生拦住了。

“盛公与李大人有要事相商,瑞老板就跟我一样在这等着吧。”瘟生不苟言笑的说道。

瑞长安是识相的,笑着回道:“盛公爱吃我做的藕粉桂花糖糕,我去做些给他。”说着便离开了。

藕粉桂花糖糕是假,暗中观察是真,只可惜,瘟生是个死心眼的,他是绝不会走开的,瑞长安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李大人,脱衣服。”盛幼安一边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衣衫。

李牧九不明所以,紧张激动的阻拦道:“盛公!盛公!这……这……这使不得啊!”

盛幼安这会功夫已经脱的只剩下内衣了,冷笑着看着李牧九,说道:“李大人,咱俩互换下衣服,一会你跟着瘟生离开,我的马车直通宫内,陛下要见你。”

原本这两个人的身材并不相像,李牧九要壮硕一些,可病了这半个月,人也消瘦不少,换了衣服,这两个人看背影,竟分不出谁是谁了。

李牧九带上夏师爷给他备好的证卷,随着瘟生便去了。

而这时,瑞长安端着藕粉桂花糖糕在门口叫了句:“盛公!”

李牧九停下脚步。

瘟生回身挡了过去,说道:“盛公近来脾胃失和,这糕点就免了,楼上的李大人已经睡下了,你也别去打扰了。”说完便带着李牧九假扮的盛幼安离开了。

瘟生跟李牧九一同进了马车里,李牧九将帽子摘了下来,瘟生见到立马又帮他戴了回去。

“李大人,这帽子今夜就长在你头上了,千万不能摘。”

李牧九点点头。

来接李牧九的公公在宫门口焦急的等着,看到马车来了,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看到李牧九下了车,说道:“盛公安,小人带您进去。”

李牧九回头看了眼瘟生,说道:“你可跟着我一起?”

瘟生回道:“小人不能陪着了,但盛公的安全,这位公公一定能保您万全。”

二人拜别后,李牧九便忐忑不安的跟着公公走了。

坤宁殿。

李牧九将头垂的低低的,目光所及,环顾周遭,看到了正前方的一双脚。

蟠龙的筒靴逐渐走近他。

“李爱卿,辛苦了!”

李牧九吃惊的抬起头,看到是皇帝宗寒岭,赶紧跪在地上。

“陛下万安。”

宗寒岭将他扶起,拉过他的手一同坐在了榻上,说道:“此行山高水险,李爱卿九死一生,受苦了。”

李牧九赶紧把揣在怀里的证卷呈给宗寒岭,说道:“下官不负皇恩,这些都是沧州这些年各地官员贪污腐败的罪证,不乏都是跟孟国公有关。”

宗寒岭面色凝重的接过,一页一页翻看,愤怒又哀叹:“多少人的性命都折在了这些狗官手里!李爱卿你这份证卷送的非常及时,你暂且在宫中住下,待薛玉跟张九亭回来,尔等联名上奏疏,朕这回绝不能在姑息三公!他们必须要除,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的世道。”

听着宗寒岭手舞足蹈的慷慨陈词,与李牧九描绘着如何兼济天下,造福众生的希望,李牧九似乎走进了这个年轻皇帝的脑海之中,看到了没有三公之后的盛世,眼中闪着光辉,不过,李牧九很快从中抽离,不得不佩服宗寒岭的洗脑,但是自己生长在官宦之间,父亲之前将自己多年为官的经验倾囊相授,君与臣,鲜少有推心置腹交情,一代朝臣的更替,不过是权力的转盘更换。

“李爱卿,三公作恶多端,把持朝政多年,朕似牵线木偶,时机不到,如果不能将他一击即中,朕为了天下万民,断不能冒然行事。”宗寒岭眼含泪光走到李牧九身边,拉起他的手,说道:“朕,要多谢你们!是你们成就了朕的时机,成就了万民!”

“陛下言重了!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李牧九说着,自己在心里都犯恶心,肝脑涂地不可能的,他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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