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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天合八年 夏 万箭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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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右相府里。

文大兴吃着糕点,瞧着水里欢快的鱼,自己也是美滋滋的。

“义父,您老慧眼识人,将李牧九丢进这口大锅里,真是明智。”

左无咎嘿嘿一笑,说了句:“瞎眼盲吊,谁知道伯尧上竟然送来这么大一条鱼。”他撑起鱼竿,让一边的下人看着,自己也来到树下的桌椅旁,坐在了文大兴的对面。

文大兴顺手拿起茶壶,为左无咎倒好了一杯。

“李牧九,今非昔比了,他入了孔少扬的眼,那就是孔家人在保他,以后,旬令堂都动弹他不得,只要李牧九一直都是为父这一派的,旬令堂滚出灵安,指日可待。”左无咎信心满满的说道。

“义父英明。”文大兴奉承道。

都城李府,李牧九在家休养了一个月,期间文大兴,薛玉还有张九亭频频来看他,倒让他不觉得闷。

他这回死里逃生,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知晓,他是跟在了孔家身后,可是孔家要不要对付孟国公,朝堂之上看似平和,私下里一片猜想。

多年来,孟国公旬令堂联同齐国公,赵国公在朝堂广插自己的门生,招揽地方官员,给予好处,编织自己的权利网络,试图大权独揽,挟持天子。但是开国世族里的孔家,并非等闲,虽然在明处看不到孔家的势力,但是只要孔氏一族一人有难,这些势力便如同春蝉,成百上千的从阴暗的泥土里勃发,这些看不见的势力,是旬令堂很忌惮。他虽然知道自己挟持天子多年,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但是这些暗处的势力一旦联手,他苦心多年经营的势力,就会分崩瓦解,孟国公无比看重自己的权利,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一切上演。

这日,李牧九在庭院里信步,家丁来传,孔少扬到访。

李牧九收起手里头的礼记,亲自到了前厅去迎。

“孔大人。”李牧九激动的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孔少扬会这么激动。

孔少扬的目光略过他从头到尾。

“看你身体跟气色都好了不少。”

“托孔大人的福。”李牧九说道。

“我这回来,是知道你来都城的时候跟四大商贾伯家的义子,伯遥喜走的很近,他把你推荐给他的哥哥,伯尧上又把你送给了左无咎。”孔少扬面无表情的说着,看着李牧九。

李牧九点头确认,他知道,这些事是不能跟孔少扬藏心眼的。

“左无咎跟伯尧上设计你父亲的原因,叫你去跟旬令堂。”

“真是愚蠢。”孔少扬不屑的说道。

李牧九默默听着,不敢出声。

“你从前有这些缘故在,为了周旋,所以亦正亦邪的做事,人不人鬼不鬼的,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今后你跟着我们孔家办事,千万别做什么阴阳人的事,咱们黑是黑,白是白,你看不上旬令堂的作为,想给兄弟报仇,就只管明着来,不用怕,你身后是我们孔家,旬令堂你可明白?”孔少扬说道。

“是。”李牧九激动的说道,他早就想摆脱伯尧上跟左无咎了,现在有了孔少扬当靠山,真是老天助他。

临走的时候,孔少扬说道:“我猜左无咎想你继续是他的人,如果他来找你,你不必忌惮他的权势,直接回他你是孔家人,他自然明白。”

“是,还是孔大人想的周全。”李牧九说道。

“没什么周全不周全的,孔家人都是挺直了腰杆说话的,你也不必俯首,做的就是堂堂真正,为民除害的好事,你气势足了,老百姓才能信你,才能信你做的事。”孔少扬说完就上了马车。

这些话他一说出来,就是那么随意,并不掺和着什么算计,李牧九愣在好一会神,方觉悟,望着孔少扬远去的车马,浅浅行礼,回了府中。

下午,如孔少扬所料,伯尧上过府来访,来意说的是看望外甥,看着看着就拉起李牧九另去了书房。

伯尧上盯着李牧九,觉得他那双眼睛的目光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说不好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让他不得不想着避开。

“妹夫身子看起来好的差不多了。”

李牧九轻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几日就要去沧州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伯尧上皱起眉头:“可不是在躲什么吧。”

“我李某人自问行的正,踏的稳,我要躲什么。”

伯尧上听李牧九说话,心里头一愣,心想:这小子攀附了孔家,腰杆子都硬气了,看来孔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来时合计了一肚子的算计,都放下了,他自知,今日的李牧九,已非昨日初入都城的懵懂少年,不可能在任他摆布。

伯尧上饮了口茶,心道,还好有穗玉这个棋子,烂俗的苦情戏码,虽然用的多,听着无趣,但往往确是最有效控制人情感的方式,穗玉舍命剩下孩子,在他落难之时,不离不弃,相信已经在李牧九的心里地位发生了改变,伯尧上想到这,放松的笑笑。

“我得了些好茶,你走之前我叫人给你送来,穗玉产后身子羸弱,我那有许多珍贵的补品,你们都拿着,也不必跟我客气,我只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跟外甥。”伯尧上说完这些起身就要离开了,让李牧九有些诧异,竟没有提些别的要求。

“我知道你心里有怀疑,坦白来说,虽然穗玉是我放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但是我的棋子,我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舍弃,就算她对你动了真情,不惜违抗我的命令。”

“事已至此,如果你愿意真心对她们娘俩,你就好生对待,如果你嫌恶她的身份跟那个孩子,直接告诉我,我伯家这就叫人接回,绝不纠缠,以后,你娶妻也好,纳妾也罢,都跟伯家无关,这个孩子也跟你无关。”伯尧上厉声说道。

这时书房的门外,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李牧九迅速的开门,门口是惊慌失措的穗玉,地上是碎成破片的茶壶,他们夫妻二人相互凝视一刻,穗玉慌张的逃离李牧九的目光,责怪自己没有拿稳,便蹲下身子要收拾地上的残盏。

李牧九拉起穗玉,柔声说道:“这些叫下人做就行,你是我的夫人,是这个家的主人。”

穗玉听着这些话的时候,偷偷瞧着伯尧上,才点点头。

伯尧上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你,真的不介意吗?”穗玉跟在李牧九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上,李牧九忽然听到穗玉的询问,那声音细细小小,像是怕他听见,却又想让他听到。

他停住脚步,身后埋头走的穗玉不知,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瘦小的身体向后弹了几步,步子不稳险些摔倒,幸好李牧九转回身,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以后不要跟在我的身后,要在我的身边,这样我才好及时保护你。”李牧九温柔的说道。

这些话如同天雷,撞击在她的心口,忽然叫她想起在伯尧上身边的日夜,伯尧上说的对你好,背后都跟着一个利用,她不知,李牧九真不介意她从前效忠伯尧上的身份,还是他跟伯尧上其实是一路人,所说所话,皆是盘算。

不管怎样,穗玉是何其贪恋这方炙热的胸膛,不舍离去,她垂下眼睛,心里求着:“老天啊,如果能让李牧九跟我白头偕老,恩爱一生,我愿意下辈子受多少苦难都可以。”

都城,杼机阁。

盛幼安悠闲地躺在长椅上假寐,瘟生从门口闪了进来,说道:“盛公,孔少扬从李牧九的府宅出来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盛幼安闻声睁开眼睛,笑的十分畅快。

“这场戏还真有看头,一个小小的新科学子,竟然能在虎口逃生,从前只知道伯尧上收了他,跟萧子柱也联系匪浅,现在沧州走一遭,锒铛入狱,转瞬搭上孔家,有意思,有意思,灵安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瘟生。”盛幼安极尽癫狂的说道。

“看来这个李牧九不一般,盛公,咱们要不要好好查探究竟。”

盛幼安起身,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窗子,杼机阁百米之内除了守卫的影刃,再无旁人,听不见人言,也不闻鸟鸣,寂静的不似人间,不论何时,都叫人觉得发冷。

“孔家会比咱们调查的更仔细,他们愿意给做靠山的人,看来是个有用的。”盛幼安的眸眼之中流出一股杀意。

“盛公。”瘟生觉出盛幼安的想法,说道:“盛公要招揽李牧九。”

“招揽?我一介商贾,怎么配?”

“当然是在这场戏里插上一脚,加快送旬令堂下地狱才是。”盛幼安狠毒的说道。

“瘟生,我希望旬令堂一家老小都能死在他前面,你说怎么办才好那。”盛幼安阴鸷的说道。

“以前,我只想着怎么才能一举将他杀死,可是沧州的案子给了我灵感,他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不好受。”

“传我的命令给所有影刃,尽力搜集旬承谦在民间犯下的种种罪事,找到了全都送给李牧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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